【灵肖宝殿】月引 01
触目所及不是黑就是白，无论是墙壁或地板都干净到像会反光，而且四周很安静，肖宇梁几乎听不见除了自己以外的声音，走在前面引路的哨兵彷佛都不用呼吸似的。
肖宇梁忍不住停下脚步，察觉到他的停顿，引路的哨兵跟着停了下来，沉默的看向他。
被盯着的肖宇梁困难地吞咽了一口紧张的唾液，忍不住问：「我们到底……要去哪儿？」
知道自己的视线让眼前的中级向导紧张了，不知道姓名的哨兵收敛视线与气息，轻声说：「很快就到了。」
其实并没有被安抚到的肖宇梁胡乱点点头，哨兵又往前走，但他说得没有错，他们的目的地确实很快就到了，哨兵敲敲门，然后开门让肖宇梁进入。
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办公桌后起身，主动走向站在门边的肖宇梁，将他引到沙发旁。「谢谢你愿意前来。」
「我都不知道还能不来……」
肖宇梁低声抱怨，又在下一秒想起自己是在塔里而不是在家，连忙抬头看向男人，男人显然听见了他说的话，却没有其他反应，仍然保持着微笑。
「我是张海客，我想你知道我是谁。」
在塔里，或说身为哨兵或向导的人，谁都知道张海客，出身历史最为悠久，也最为强大的哨向家族，年纪轻轻就成为塔的十名引领之一，人们都说他将会成为下一任最高长官，统领所有哨兵与向导。
「我知道。」肖宇梁有点紧张，他一个能力不强的中级向导从来都只能在网上看看这个世界的消息，还只在登记时来过塔，现在突然就见到十名引领之一，实在太诡异了。「我不太懂，我来这里做什么？」
张海客从办公桌取来一份资料放到他面前，看着上头斗大的红色最高机密印章，肖宇梁连文件封面都不敢碰，他拨了拨头发，还是搞不清楚状况。
「这个……」
「听过张起灵吗？」
又是一句废话……肖宇梁不敢叹气，他点点头。「当然听过。」
当代最强的高等哨兵，虽说现在已经取消了首席制度，但也没人胆敢否认这点，还有都市传说把张起灵说成永生不老的黑暗哨兵什么的，总之是非常夸张，小说似的。肖宇梁大学时做过张起灵的相关报告，读过很多文献纪录，只可惜那份报告没拿高分，教授说他低估了张起灵，且掺杂过多私人情感，不够客观。
张海客也不说话了，像是在观察肖宇梁，怎么说也是高等哨兵之一，肖宇梁实在被这种沉默给压得喘不过气了，他抬起头，大着胆子问：「但张起灵不是已经……」
哨向不是什么秘密，所有成年后的哨兵、向导，无论等级都会拿到一组身份密码，凭着那个可以进入特殊网页，不少相关讯息都会由塔亲自发布，不过都到了这个时代，没人把保密当成原则，除了少数隐密任务外，也有不少哨向几乎跟偶像明星一样，张起灵和吴邪、王胖子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。
张海客只是点头，好像真的知道肖宇梁在说什么。「张起灵等三人在一年前的任务中失踪，塔在半年前判定三人均已死亡。」
「但我们找到他了。」
肖宇梁还是不敢碰眼前的文件，只是楞楞的听张海客说话，然后在这句话后几乎跳了起来！「什么？」
「我说，我们找到他了。」张海客重复。「我们找到张起灵，但吴邪和王胖子依旧失踪，生死不明。」
张海客示意肖宇梁翻开文件，后者却是傻傻的，似乎还沉浸在这个消息里，他也没有勉强，继续说：「但他的状况很糟。」
「是……长夜吗？」
「应该是。」张海客直接翻开文件，肖宇梁却移开了视线，他没理会，仍持续说明：「我们找到他时，他已经以兽化型态陷入长夜，大概就是、勉强支撑吧？」
没有任何哨兵能在长夜里坚持那么久，可张起灵就是在呼吸。
「没人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，我们找了许多高等向导，不少人根本无法进入他的精神图景，少数人勉强闯入，但都遭到猛烈攻击。」张海客迟疑了几秒，才说：「目前都还在住院观察。」
就算再怎么不理解状况，肖宇梁也不能再装傻了，他看向文件，上头写得也是模模糊糊的，跟张海客说的差不多，本来的营救任务遭到不明伏击，三人失踪，后被判定死亡，后来……反正就是这样了。
「为什么找我？我只是中等向导，而且能力不高，大概就比低等向导好一点而已。」
这真的不是谦虚，肖宇梁的能力简直能说是时有时无的，塔的评等极低，他哥还曾笑他大概就只有爱哭这点比较像是向导，肖宇梁当时还反驳说这是偏见，向导只是比较敏感，没有爱哭，但他哥没理他就是了。
无论是哨兵、向导或守卫都有义务接受塔的征召，肖宇梁从没接过，第一次就来了个这么……奇怪的状况。
「其实张起灵不需要向导。」
「我去，都市传说是真的？」不需要向导？那不就是黑暗哨兵吗！察觉自己太激动，肖宇梁马上道歉。「抱歉，我……」
张海客没在意。「他自控能力极强，确实不需要向导，但吴邪大概是不一样的，总之，我们发现他和吴邪之间的连结已经断开了，有两个可能，一是吴邪确实死了，二是吴邪身为高等向导，他有能力断开连结。」
高等向导确实可以断开连结，但没人知道那会发生什么，相关记录里几乎都是语焉不详。「可是没人会那样做，对吧？」
「谁知道呢？吴邪向来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，他眼里只有张起灵，或许他是为了张起灵才这么做的。」
肖宇梁其实不能明白，但他点了点头。
「我们已经折了几个高等向导，也许是时候另辟蹊径了。」
这话说得……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该为塔捐躯了似的！肖宇梁脸都要揪成一团了。「为什么是我？」
「我看过你的报告，很有趣，观点新颖。」张海客向前倾，肖宇梁立刻向后挪了挪。「你明白他的强大，却指出这样是不够的。」
肖宇梁立刻反驳：「那只是个人观点。」
「所以我找到你。」张海客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情绪。「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。」
肖宇梁简直无语了，这算是什么烂理由？他甚至都能从张海客的语气里听出毫无期待了。
「无论如何，你先看看他，如果你不愿尝试，我也可以理解。」
张海客起身，肖宇梁没办法，只好跟上他。两人走出办公室，搭乘专用电梯到了最底层，四周还是没什么颜色，很压抑，肖宇梁跟着张海客进入一间房间，白噪音是风声，刮得几乎让肖宇梁都觉得冷了，这还不算什么，在看见眼前的状况后，他几乎都要开始发抖了。
「你们……这、你们疯了？」
一只特别大的黑狼横躺在看上去就十分坚固的笼子里，谁会这样对待哨兵啊？更何况还是在塔里！
张海客耸耸肩。「我们也没办法，这是为了保护其他人，别忘了，他能一口咬断你的脖子。」
肖宇梁简直暴跳如雷，可他也知道这就是最糟的状况了，因为那头狼毫无反应，甚至连呼吸都非常微弱，肖宇梁本能地知道张起灵快要死了，因为连结断开、因为长夜，单是这么想，他就觉得鼻头发酸。
张海客站在他后面，好像是故意藉此避免看见他的表情。「你可以上前看看他，除了第一次有向导碰他被咬断了手以外，他已经很久没有现实意义上的动作了。」
肖宇梁没心情吐嘈张海客的话，他有点失神的走到笼子边，却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。
「他现在就是靠着最高剂量的向导素和营养液活着，但医生也说了，就是这几天了。」
「他会死吗？」肖宇梁的声音很轻，好像怕吵醒沉眠的狼，或者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。
「你说呢？」
古怪的张家把自家产出的最强哨兵都叫做张起灵，没人知道这一任张起灵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塔的，当然也没人知道这个张起灵究竟几岁，还有传说说其实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张起灵，他已经活了上千年，不仅强大，还不老不死。肖宇梁对这种传闻向来是嗤之以鼻，什么不老不死？夸张死了。
肖宇梁有一张张起灵的照片，是写报告时从教授手上拿到的，这名最强大的哨兵平日出现总是藏在帽衫底下，躲镜头躲得比谁都彻底，没多少人看过他真正的样子，肖宇梁手上的照片也不算很清晰，就是个侧面，照片上的张起灵很白、头发有点长，浏海挡住了眼睛，他一直都很想看看张起灵的眼睛。
肖宇梁没有意识到自己伸出了手，他甚至没有感受到黑狼身上厚实的皮毛，他只是回身，就站在了风雪里。
四周很暗、很冷，肖宇梁不断吐出白雾，他的心脏彷佛都要冻结了。
前方明明有微弱的光，感觉有点温暖，肖宇梁却回头看向阴暗的地方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就是想走到那里去，于是他就这么做了，简直是在找死，他像是在爬一座雪山，平日还能被周遭夸奖的身手在这里毫无用处，看上去轻飘飘的雪花其实很沉，每一步都好似拖着很重很重的枷锁，肖宇梁老觉得自己没办法坚持下去，却又不曾停下脚步。
他一直走、一直走，有时候甚至得手脚并用，雪山越来越陡，他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走到山顶，这里也很暗，而且什么都没有，光秃秃的一片，除了雪，就是雪。
不应该是这样的……肖宇梁乏力的坐在地上，他喘得开始咳嗽，好像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，他一咳就不可收拾，甚至都要支撑不住自己，他差点就要趴在地上，却在泪眼模糊中发现这座雪山原来不是真的雪山，而是一块冰。
肖宇梁拨开厚重的雪，在冰层里看见了张起灵。
就算只是中等向导，肖宇梁也明白了，为什么这里会是这样的、为什么那些进入这里的高等向导全都受到反击？
谁能叫醒一个一心求死的人……这里根本不是张起灵的精神图景，这里已经是井了，那些高等向导全是受到自己精神的冲击，而不是被张起灵攻击，因为这个高等哨兵没有任何反应，像是已经死了。
整个空间里浓重而无法拂去的黑暗原来全是悲伤，甚至黏稠到能被吸进肺里，然后被感染。
当肖宇梁明白这点，四周也跟着改变了，他好似落进近乎零度的冰水里，每一滴水都缠着他，彷佛从脚尖到心脏都被冻结了，肖宇梁却只是看着跟着掉下来的张起灵，并试着伸手抓住对方。
肖宇梁没抓到哨兵的手，他的手指被凝固在沉眠之人的脸上，像是触碰一块冰，很快的，他的指尖开始刺痛，痛到无法忍受之后，就开始缓缓的、缓缓的麻木。
可即使麻木了，还是会痛，向导最不能忍受痛苦，肖宇梁的眼泪开始凝结，然后一滴一滴落下，溶进了冰里。
「不要死，张起灵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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